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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
文匯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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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記者 王彥
“你好,我是李乃文。”語音接通那刻,陳明昊開了個玩笑,用他那獨特氣泡音。孟京輝曾形容那副嗓音:“宛如生銹的鐵,但銹跡下藏著鋒利的光。”
如果說《漫長的季節》爆火時,一邊是影視劇觀眾驚呼“樺林舞王”何等寶藏演員,一邊伴隨著話劇迷們語氣淡定“嗯,他在戲劇舞臺已經火了很久”,那么時隔兩年,這樣的圈層溫差似已消弭,甚至,越來越多觀眾不僅熟悉他的形象、聲音,還會因為他的名字出現在主演陣容,便對作品產生初步印象:或許可以看看。
眼下,電視劇《棋士》收官,演員言簡意賅寫下“一盤棋下完,圓滿”的告別辭后,摘下“哥哥”的面具,等待在五一檔新片《獨一無二》里以“父親”的模樣再見。從影視圈不那么顯山露水的“寶藏”,到在更廣泛的觀眾面前露出“鋒利的光”,相比討論“火不火”這件事,他更愿意探究日子是怎么實實在在度過的。
在接受獨家專訪時,陳明昊把做演員與過日子相提并論:“還是得把自己放到戲劇情境里邊,跟他同步。拍那么長時間,就得一塊兒過日子,演員和演員過日子,演員和角色也得過日子。”
執白者
倘若《漫長的季節》那銷魂一舞揮之不去,那么初見《棋士》里的陳明昊,觀眾會有一刻錯愕。太不一樣了。
馬德勝在《漫長的季節》里扭起拉丁,被彈幕刷爆“這胯能申報非遺”時,沒多少人能想到,一生不羈的馬隊風流散去,終究在生老病死里落凡塵。
到了《棋士》,同樣是刑警隊長,崔偉的故事線卻幾乎是提前張揚的:一位正義守護者、如父長兄,當他松開拳頭攤開掌心,發現勘破真相與陷入親情困局,兩個時間線頭連在了一起。不僅沒什么反轉,《棋士》的這盤手談,弟弟崔業執黑先行,相當一段時間,掌控局面的是黑子,戲眼也系于黑子。執白者似乎少了點“絕殺時刻”。
“戲是生活,劇是整體。”陳明昊說得從容,“看劇,不是讓人只盯著最好、最出彩的去看。”他的表演詞典里,每一個當下、此刻,都是無數過往的疊加,“演員的使命,是要賦予這些‘瞬間’以邏輯的真實。像下棋,黑子白子缺一不可”。對應到劇中,因為有這些年被哥哥光芒掩蓋的弟弟,所以才有信用社卷簾門內始于“情感報復”的一株罪惡火苗,才有慣性思維下的偵破盲區。因為有一路走來為弟弟撐傘的哥哥,所以才有圖窮匕見時理解之同情與法不容情的一并爆發。
不過,在短視頻甚至幾秒動圖被用來評判演技的網絡世界,有人偏愛能即刻撬動情緒、戲劇張力十足的表演;也有人覺得,對比依靠肢體、臺詞、大開大合的情緒來呈現的外放型表演,百轉千回的內心戲更珍貴。網友想辨清孰易孰難,陳明昊在選擇之間做了判斷題:“沒有好演的角色。”為人處世的內斂或外放,本質都是一個人內心世界的外顯。“演員得找到人物的秘密。在表面擱著的,那不叫秘密。”他說,一個角色能立得住,肯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,得猜、得琢磨,得在秘密的世界一點點撿起人物拼圖,組合了消化了,最終投射在言行舉止。
陳明昊坦言,他喜歡琢磨不透的角色。“有時不能一下想明白,這是好事。上來就一目了然,那生活中他便沒了味道。”
崔偉在局長辦公室吃泡面一幕,被觀眾稱贊“教科書式”的表演。那是在深夜,他剛從秦曉銘尸體發掘現場回到警局,心頭翻滾了許久的線索、疑問頃刻間全部收束。他第一次報出崔業的姓名,屬于刑警隊長的情緒堤壩在親口指認弟弟就是嫌疑人后土崩瓦解。他用力眨眼,可眼眶依然盛不住新涌出的淚;他咬緊后槽牙,但心痛還是從抑制不住顫抖的下巴、嘴角往外傾瀉;他試圖把全部注意力鎖在眼前的這碗面上,可如鯁在喉的千言萬語撞上翻攪的五臟六腑,嘔吐、涕泗橫流……
演員失控的情緒和生理反應很可能不是“表演”的結果。“懸疑、罪案、生活流,大家都想‘什么都要’,反向想想,其實還是‘以人為本’,把人性的搖擺、懸疑、變化提煉出來,把人聊明白了,事兒就自然了。”陳明昊說,崔偉對弟弟,過往幾十年的情分非“五味雜陳”不能概括,此時情感上的變化也不可能因事涉大是大非便輕易地“黑白分明”。他是棋盤上的白子,可這層白透著難以真正參透的“五彩斑斕”。
危險感
互聯網時代,一個人“火”起來后,神秘感會漸成奢侈品。
就像陳明昊,馬隊這一角色破圈后,他在“中戲96級”和一眾明星演員同班的求學年代被越來越多人知曉;他在戲劇舞臺和孟京輝合作多年亦師亦友的情義,表演之外又當導演又做戲劇節藝術總監的“斜杠”成績,也已不只是圈內的傳說。
不少影視劇觀眾一邊“考古”,一邊為他驚人的作品續航贊嘆——《沙海》里插科打諢、身手敏捷的王胖子是他;《理想之城》里身在復雜職場但外冷內熱的理想主義者汪煬是他;他能在《漫長的季節》《棋士》里演得了嫉惡如仇的刑警隊長,也把《三大隊》里窮兇極惡的悍匪王大勇詮釋得入木三分;《揚名立萬》里語出警示“十個項目九個涼,商業投資很正常”的大亨陸子野,和他天然自帶的懸疑體質嚴絲合縫,可誰能想到,轉身在《重啟180天計劃》里演“前夫哥”,倒也任性深情魅力有加。今年,他參演的待映片單里還有《獨一無二》《無名之輩2》等熱點之作。以至于觀眾感嘆:“陳明昊什么都能演,什么都適配。”
表揚的話轉達過來,他在線上另一端連聲說不:“喲喲喲,這挺嚇人的。”他覺得,“什么都配”在創作的范疇里過于宏大了。事實上,“演員創作的‘大部分’就是等待,等機會、等靈感、等迸發”。現在的他很想演“我不知道怎么演的角色”,這個讓他無所適從的人物,能從史海鉤沉里來,也可能是外星生物,“最好是個能琢磨半天的角色”。他更拒絕“什么都能”:“不要把表演放大到無所不能。演員當然能決定一些色彩、一個局部的狀態,但他在全部工種里只是一環,決定不了所有。”
更多時候,戲劇舞臺常年的“偶得”與“現場”讓陳明昊珍視自己身上的危險感,具體說來,像是最高修辭語法的“敏感”。“演員在舞臺、在片場保持并相信這種危險感,就能出來些自己本真的東西。”事實證明,恰是這種“危險感”,給陳明昊與新銳導演的合作頻頻添彩。拍《漫長的季節》時要化老年妝,5個多小時,演員看著鏡子里漸漸老去的自己,心下忽而一軟。他跟導演辛爽提議“孤獨終老不合適”,能不能給老年馬隊添條狗作伴。玩樂隊的廣告人辛爽深以為然,轉頭照著陳明昊的模樣找來一條狗,哭笑不得但屬實神來之筆。
“表演沒有固定的范式。某種意義上,怎么演都對。重要的是,演員把自己打開,身體獲得感知,有東西流露和表達,而觀眾剛好感受到了。”陳明昊坦承,表演是需要天賦的,很難言明,更無法量化。如果非要說表演的價值、意義乃至精進,“與觀眾的鏈接、對細碎日常的感知,或許更重要”。
有意思的是,他的忠實影迷、劇迷試圖透過角色,去接近陳明昊的本真。狂放不羈、幽默隨性、順勢而為、生猛又浪漫,這些可能是他過往角色個性的凝練與合成。“還是太片面了,這里僅僅是一面吧。”陳明昊說,但隨即話鋒一轉,“如果這些形容詞是在看了我演的戲后得出的,我還挺高興,說明觀眾挺好奇我,對吧?”
[ 責編:張曉榮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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審核:胡玥姣
責編:胡玥姣